月狼

文/陈梓晗

月圆之夜，兔子在一只新死的母狼身旁发现了它——刚出生的小狼崽。

生锈的捕猎夹死死夹住母狼的腿，禁锢了她的生命。

兔子把眼睛都还没张开的狼崽叼回山洞，自己养着。

随着狼崽一天天长大，兔子寻来的一些小动物的遗体已经喂不饱它了，她只好带着狼崽去捕一些活物。

日子勉强过得去，然而兔子却焦躁起来。

兔子不许狼崽晚上出山洞。“特别是每月十五和十六，”看着狼崽疑惑的眼珠子骨碌碌转着，她补充道：“否则会有性命之忧。”

兔子说月亮一点儿也不好看，冷冷清清的，又不如太阳炽烈温暖，有什么好向往的。“你讨厌月亮吗？”狼崽不知道为什么兔子对月亮这么排斥，试探道。

“对，日复一日，年复一年。”

可是狼崽从没见过月亮，虽是这么说，心里已经悄悄地埋下了一颗种子。

破土，发芽，生长，蔓延到无法遏制。

它想看一回十五的月亮。

趁着兔子熟睡，狼崽出了山洞，一抬头便望见了一轮皎洁的圆月。明明很好看，只是确实很冷清，苍凉得没有一丝温度。

突然间，狼崽觉得身体里的每个细胞都躁动不安，血液翻滚沸腾。它仿佛看见，月亮在一点一点变成血红色……

“嗷呜——”它脱口而出，随即一愣，不敢相信这声音竟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。它以为自己和兔子一样不会叫。

兔子被狼崽惊醒，也出了山洞，蹦跳着来到狼崽身边，一脸了然，这一天还是到了。长期紧绷的神经在此刻倏地松了，平静道：“你还是出来啦。”

“你骗我！我没有死。”突然看见一只“猎物”，狼崽不受控制地露出狼该有的獠牙，双眼通红。

“我没说错呀。”下一秒，狼崽觉得自己眼前一片血红，还嗅到了锈铁般的味道，是自己一开始来到世上就闻到的味道。

等狼崽清醒过来，只剩下眼前一动不动的雪团，大片的殷红染污了不染纤尘的兔子。

然后慢慢地，在震惊中，伴随着滚烫的液体划过脸上的皮毛，狼崽看见一缕青烟缓缓地从兔子身上剥离开来，缥缈地飞向月亮的方向。好像只是回到属于她的地方，却恋恋不舍般地飞得极慢，似是一只被放飞的金丝雀不愿意再回到牢笼里，却又无可奈何。

狼崽回过神来才发现，原来自己的眼泪还是热的吗？

第二天狼崽在兔子的山洞旁刨了一个坑，把兔子轻轻地放进去，填上，然后趴在上面，一直趴到入夜，不再进食。

十六的月亮比昨夜还要美，美得刺目，眯起眼睛看，隐约看得见兔子的影子。狼崽的身体没发生什么反应，像一潭死水。

它模糊地回忆着在最后一瞬，似梦非梦地听到一句话：“你最后，还是成了‘你’呀。”可还是淹没在失去理智的撕咬里。

那是它第一次发狂，也是最后一次了。

(年4月29日）